“老早钓鱼,最好的辰光是廿几岁,开菜花的时候,侬穿过油菜花田,两只裤脚管都是黄颜色的花粉。噢唷,是开心啊。这种日子是没了,一去不复返……”在一片藻绿色的鱼塘岸边,七十岁的钓客老唐一只手捧着保暖瓶,一只手搭在记者的肩膀上,讲起了那些与野浜、黑背鲫鱼共度的日子。
来了个看客,鱼也上钩了
听懂经的钓客介绍说,闵行体育公园里有一片垂钓区,是韩国老板开的,口碑不错。记者便找了一日去那里“打样子”。那天正好是小雨,天色灰蒙又清冷,在公园里一路沿着指示牌找垂钓区的方位,几乎遇不到一个游人。究竟能不能在那里遇到钓客呢?记者的心里也没底。
直到穿过一片湿嗒嗒的杉树林子,再翻过一块碧绿的小草坡,便看见远远的一片被水杉树包裹着的藻绿色水域,池塘岸的一角坐一个穿冲锋衣的人。尽管看不清鱼竿,但那种临水而坐的姿态是钓客独有的,记者这才把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越是走近这片池塘,轰轰隆隆汽车驶过的声响便越明显,原来湖背后的树林外就是车流滚滚的外环线了。不过眼前草绿的、深绿的、各种丰富的视觉层次还是些许淡化了道路的杂音。钓鱼的池塘其实一片狭小湖区的一部分,被承包的老板用网将其隔离了出来。
公园鱼塘是时下里上海人最主要的垂钓方式之一,一是就近,二是有人养护、保证了有鱼可钓,唯独遗憾缺少一点野趣了。这片鱼塘也是专门改造过,走过去看,沿岸都修了两米宽的木栈道,水边专门间隔地修了临水木钓台,钓客之间互不干扰。一人位的钓台比较宽绰,除了一张凳子之外,钓竿钓件也都能摊得开。
走近那个钓客,大概50多岁,穿着冲锋衣,牛仔裤,头上一顶咖啡色猎帽,脚下是一双亮蓝色的阿迪达斯。这位钓客姓张,是这个鱼塘的常客,鱼塘换了几任老板,但老张一直都在。
老张正在低着头在给钩子上挂蚯蚓,钓台上则铺开了他的“家什”:钓竿、饲料盆、蚯蚓罐、抄网等等。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记者,又继续忙自己的活。钓鱼这件事总会吸引旁观的看客,这和公园里打牌、打麻将的看客是一回事。
鱼饵弄完,老张轻轻抬起竿,将竿头慢慢地递到靠近池塘中心的位置,轻轻将鱼线放进水里,蓝色显目的浮标也跟着浸到水里,又浮起半个头,这才算是落定了。他用的是一把深褐色的、可以收缩的钓竿,竿子长且轻盈。
因为天色的关系,这块水面呈现出的是一种墨绿混合黄色的藻绿色。没有风的时候,池水就像一面藻绿色的镜子,借着天光尤显得亮堂堂,映在池塘中央的水杉树甚至都能看清枝丫间的叶片上的小齿。
记者和老张寒暄了几句,他算是比较腼腆,回答的话都不算多,但人很客气。一段时间里岸边只有我们两个,一个站一个坐,彼此也是初次见面,说实话也没什么太多可聊的,就这样站一会儿,看一会儿。
平静被一连串木板嘎吱嘎吱的响动打破,边上又来了一个人,头戴一顶绛红色鸭舌帽,穿着一件卡其色的棉夹克,手里夹着一只保温瓶,看起来像是公园里散步的老人。他慢慢踱过来,也站到老张的钓台的边上,不声不响地看着。
老张仍旧自顾自看着水面,水中央的那条细细的鱼线和藻绿色的镜子几乎都合二为一了。须臾,老张的右手忽然轻轻一抬手,镜面被一连串急忙的涟漪打破了。这是起竿的手势,说明有鱼上钩了。他右手顶住竿身朝上举了起来,整根竿子被两头的作用力拱成了一道细长而富有弹力的弧线。
这时候已经可以看到那条咬上钩子的鱼露出水面了,鱼头冲上,看见白色的肚皮。鱼儿像牵线木偶一样顺着老张手里的竿子左晃一下右晃一下,顺理成章地到了岸边,“唰”地一记被老张的抄网兜个正着。
钓鱼顶刺激的辰光,就是钓到大鱼
“4两有哇。”边上的看客发声音了。
“毛四两,半斤肯定没。”老张答,一面拿出一条毛巾,将鱼裹住从网兜里拿出来,拆掉钩子,让鱼慢慢滑进渔护里。渔护是装渔获的篓子,通常一头插在岸边,篓身则浸在水水里以便养鱼。
“今朝钓了多少?”看客又问。
“4、5条有了。”老张提起渔护看了看。
“十块一斤,今朝估计三、四十块要了,如果要钓到十斤就是一百块,加浜费(鱼塘门票)就是一百廿。”这位看客讲话声音很响。
“现在钓鱼,不出钞票是钓不太着的。”老张叹气。老张之前跟记者说,他过去常去钓的几条野浜几年前都被陆续填了造商品房,现在离家近的只有这一处了。
“野浜有还是有,就是要到佘山方向了。”看客补充,“噢唷,野浜里现在要是能钓到四两的鲫鱼勿要开心煞特了。”来回两句,看客的话也多了起来,他讲一口地道的上海话,嗓门洪亮,岸边一下子成了三人对谈的局面,热闹起来了。
“但是野浜的鱼是两样的,野生的鲫鱼一看就晓得,叫乌背,而且野生的是细长的,因为伊流动性高,肉就鲜,这种鱼塘里的味道不好比的呀。现在乌背一般只好钓到小的了,不过"一八口"长的野鲫鱼,弄个十条去烧汤,肉不要吃了,有猫喂猫,没猫就倒了……噢唷,汤比牛奶还要好来。”这位看客将手比了一个“八”字给记者看,表示野鲫鱼的大小,他一边讲一边轻拍几下记者的肩膀。
记者向他介绍了一下,“我是《新闻晨报》的记者,今朝来看看。”
“承包?晨报噢,我想侬承包鱼塘来做啥。晨报我晓得。”这位看客姓唐,老唐快要七十了,原来他是一位几十年的老行家。老张其实是认得他的,因为老唐常常来“观摩”,一回生二回熟。只是这也是老张头一次知道老唐已经毛七十了,有点吃惊,因为平日看看老唐的样子顶多是六十岁。
老唐的家就住在七宝,平日里空闲就遛弯到公园里的这片鱼塘看看别人钓鱼,过过眼瘾—“此里(这里)钓鱼,真的叫做过过瘾头。我钓十斤鱼还出120块,我还有啥有意思?不等于去菜场买鱼嘛。”其实呢,老唐是钓不动了,身不由己。他后来告诉记者,因为身体的原因,其实已经好几年没有摸过鱼竿了。
“阿拉老早钓鱼,这种落雨辰光,必定要穿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