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这份独钓寒江雪的雅致是专属于垂钓者的。在天津,有一位老人,他不仅仅爱钓鱼,也将一生的心血倾注在了他热爱的传统渔竿手艺上,在他的手中,渔竿不仅仅是一种工具,更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这门传统手艺在他的手中得以完善,也在他的家族里得以传承,他就是单文清。
15岁开始制作渔竿
秋日午后的阳光令人倦怠,而96岁的单文清却享受着这样的时刻,阳光照在他的渔竿上,投射出美丽的光泽。单文清的渔竿都是他用竹子亲手制作的,从他少年时做的第一把渔竿算起,已经过去八十年了。
20世纪30年代的天津老城里,15岁的单文清在街市上遇到一件新鲜物件——“日本竹渔竿”。单文清说,在当时不仅仅老百姓喜欢,一些达官贵人、城中混混儿也都喜欢钓鱼,“有钱人钓鱼时与老百姓的区别就在于手中的这把渔竿了。”比起中国早期渔竿只用一根长竹苗子削就的简单工艺,日本渔竿就显得格外工巧了,长短不一的竹节被打磨成细细的竹管,三节至七节不等,依照粗细长短逐个拼套在一起,组成的渔竿轻薄应手、韧性十足,收缩起来只有一尺左右,便于收纳,工艺上也十分考究。
那时,单文清还是南市花鸟市一个竹艺作坊的学徒,14岁开始学做鸟笼子,虽然仅仅一年的时间,但他对手艺活儿悟性极高,喜爱钻研的他接手了师傅所有的活计,成了闻名老城里的年轻师傅。被日本渔竿吸引的单文清和当时一些喜欢制作日本渔竿的中国手艺人一起研究渔竿制作工艺。那时,单文清也在南市花鸟市开设了自己的“文清竹艺坊”,除了鸟笼子,渔竿也成了畅销的产品,单文清的手艺在当时北方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天津的很多玩家被他制作的渔竿所吸引。
随着手艺不断精进,1959年,单文清去了北京发展,继续安心制作渔竿,直到60岁那年又回到了天津。
单文清说,制作传统竹渔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有几十道工序,每一道都十分讲究。选料就十分不易,为了找到适合的竹子,单文清跑遍了南方,遍访名山,采购竹子。“每到一个地方采购就要在山下住上四五十天,早上给上山采竹子的山民几根样子,晚上从成捆的竹子中挑出适合的。”这只算是竹子的初选环节,仅仅是从基本材质上过关。而是否能成为渔竿还要看“缘分”,质地、硬度、韧性都适合组成一根渔竿的竹节才算能入围。质地不错,但若是没有性能匹配的竹节做它的“尖子”,也得被淘汰,往往一车皮竹子只能做几十根渔竿。 用竹百里挑一
竹子有“性格”,要驯服它们需要反复烘烤,单文清说:“烘烤竹子的火候很重要,如果处理不好,将来很可能就得变形。”在这道工序当中,不少精挑细选出的竹子因为被烤裂而遭淘汰。将竹子削成细细的小竹管也是个技术活儿,要一点儿一点儿地掏,直到和下一节的咬合处严丝合缝为止,而且,这种“严丝合缝”不仅仅是外观上的,还得要求每一节衔接之后的力量能够均匀地分散在整根渔竿上,不然遇到大鱼,渔竿就只有被折断的命运了。
做渔竿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最难的技术,就是上“大漆”。单文清有一手好漆活儿,能把天津传统的“透明紫”涂得均匀光滑,这种几近失传的传统技术又叫做“中国漆”,由于制作困难,如今已经少有人掌握。他说大漆行当里面讲究“能做一趟线,不做一大片”,指的是制作鸟笼子时最为复杂的漆活儿,单文清有深厚的鸟笼制作功底,所以对于渔竿上的大漆,单文清游刃有余,他的渔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温润无比。
如今,96岁的单文清已经不能做太细的活计了,虽然每天坚持做,不过还是剩下了不少渔竿半成品,儿子单宝兴说:“估计这都是我的活儿了。”从小耳濡目染的他对渔竿很有兴趣,但直到父亲退休回家才正式向父亲提出要学做渔竿,可没想到的是,父亲开始却不同意,一辈子对手艺有严苛追求的单文清一直没有正式收徒弟,唯一的徒弟也仅仅学了他的鸟笼子手艺。这渔竿手艺别说“对外”,对家人也没开放。没想到的是这个单宝兴继承了父亲的钻劲儿,为了研究手艺他曾经有一年的时间在家里,不分晨昏地痴迷制作,老爷子这才发现原来儿子不止是说说而已,于是将技法倾囊教授。单宝兴不仅仅将老爷子的传统技法传承下来,还有了创新。
看到后继有人,单文清特别欣慰,如今他坐在工作间的阳光里摩挲渔竿的时候总能够想起曾经在老天津卫的水洼子里钓鱼的日子。